游峨眉偶遇记
去峨眉山一游是我的夙愿。国庆前夕,我与小海四人终于登上了峨眉山。
峨眉山,地处四川中南部,是四大佛教名山之一,海拔3075米,常年云山雾罩,虚无缥缈,云岫舒卷,腾挪游移,堪称仙人住地。平时,我常在诗歌中领略峨眉山的风采,如李白的“峨眉山月半轮秋,映入平羌江水流。夜发清溪向三峡,思君不见下渝州。”那是多么令人遐想的奇特境界呀!又如“峨眉天下秀,气象起万千;一山含四季,十里不同天……双桥清音美,雷洞涌云烟。灵岩叠翡翠,罗峰彩虹翻……”更是勾起我对峨眉山的神往!
上峨眉山,应是一件不容易的事。早上4点半自山脚的宾馆驱车两个多小时,蜿蜒曲折的上山公路感觉始终难以企及,至“零公里”地域后,再乘景区观光车,左摇摇右晃晃,很长时间才到了索道处,然后乘索道上山至步行处,通过下索道走廊区,前面便是直入云霄的石阶路。
陡峭的石阶路让人望而生畏,上不见头,仿佛是自金顶上悬挂下来的天梯。摩肩接踵的人们稍不注意,走在后面的人就会撞上前面上石阶的人。游人们口里喘出来的粗气,和着云雾,带着头上冒出来的热汗,仿佛人在雾中,雾绕人行。络绎不绝的人们拖着疲惫的身躯,一个劲地往上攒,间或有一两架滑竿“噗嗤噗嗤”地穿过去,坐滑竿的人,很使人羡慕,然而我的心里终究有些不忍。上山途中,游人们纷纷埋头喘气,间或有人念念有词:还有多远?还有多远?我也很费劲,双手费力地按着膝盖,一阶一阶地往上爬,湿漉漉的石阶不能坐,只有不停地往上爬,往上爬……
在一处陡峭逼仄的石阶上,竟发现了一个背篓子的人。我喘出来的气和着山上的雾气冲向他后背的篓子,定睛一看,满篓的石子,足有一百五六十斤重。他佝偻着身子,稍稍往前倾,想让篓子的重心也跟着往前,屁股往后,向上撅起,一双手紧紧攥着一根丁字棍往前探路,意欲减轻身上的压力,每往前挪一步,整个身子便往前、往后颤抖几下,好像随时风都能吹倒似的。此前一幕,给我心头重锤一击,不敢相信这么难上的石阶居然还能背负如此重担。我忙喊:“师傅,歇下吧!”顺手递了根烟给他,他应该也想歇歇了,便把棍子往后面的背篓底一顶,歇下了。汉子微微后仰,整个背篓靠着汉子的腰,在丁字棍的支撑下定格,我便用手机给他照了两张相。汉子一看就知道是个老实人,四十多岁,头发蓬乱着,黧黑的脸庞深刻着皱纹,穿一件卡其布罩衣,黑裤腿一高一低地挽着,显出青筋的小腿,脚上穿着一双干湿鞋。因背篓的原因,不能顺畅地侧头看我的时候,脖颈的皮肤打着深褶。右手扶着棍子,左手接烟时满脸的虔诚,露出善意十足的微笑。
“师傅,这石头有多重?”
“一百六十来斤。”
我咋了咋舌。只见他说这话时,很是吃尽苦头的样子,他的身高大概1米6左右,体重应该也只有百来斤的样子,与所背的石子的重量并不协调,甚至有些反差。
“重吗?”
他嘿嘿地笑了笑,脸抽搐了一下,笑得勉强。我立即感到自己问这话有点多余。
“背这一篓碎石多少钱?”
他告诉我,背碎石等材料,160斤背700米总共5元,他这一趟下来,5块钱的样子,一天下来,上山下山,差不多30来趟,一百二三十元一天。材料有什么背什么,背多背少,用秤称,一份力,一份汗,一份钱,力大身壮,就赚得多。
我们徒步爬上来就已十分吃力,一个百来斤的人背这么重的东西,而且还要来回地背,应是十分的难,不是迫于生计,不是无可奈何没有选择,谁又能吃得了这苦,肯吃这苦?
我问他为什么不干点其他的事?他说,他住在山的那边,一个封闭落后的地方,小时候只读了三年书,也没有学什么手艺,其他的事也做不来,家中只有他一弟兄,父母老了,需要赡养,两个小孩,一个读大学,一个读高中,都要钱。以前自己没读书,吃亏了,现在不管怎样苦,也要送子女多读些书。说起子女读书,汉子脸上倒是一脸的欣慰和希望的样子。
背夫的话,也让我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。小时候,母亲总爱拿我的手看,我的手掌粗厚,手指粗壮、不长,母亲看了放下,偶尔又拿起看看,口里喃喃自语。当时我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意思,以为不过是自然的母爱而已,哪里知道母亲的深意呀。原来俗语中有“十指尖尖,好打算盘”的说法,倘若手指粗壮,一般是打不了的,最终是做不了会计或出纳比较轻闲的工作,便只能干苦力活了。那时候,家里困难,在队上能当个会计、记个工分就是出息了。人们对读书都不太重视,但母亲还是常常念叨“好汉书打底”,希望儿女多读点书,至少不会像父母一样终日脸朝黄土。还在很小很小,我就知道,母亲是全家起的最早、睡得最晚的,即便如此,母亲仍觉时间不够用,每日在外面收了工回来,还要借着煤油灯吃力地剁着猪草,发出的“呯呯”声响在夜空下的山村显得格外清脆悠长。后来,不负母亲所愿,终于考上了学校,跳出了农门。可见书中不一定有黄金屋,但多读书还是会多条出路。